她又向我这个失信者做了约定

观察员 毒舌杂谈 141 0

几日前肚子不大舒服,跑了一趟医院。不曾想过能在这他乡异地能遇故人,且这故人有些特殊。

我向来不喜消毒水的气味,总觉它能刺过肌肤穿透进心,于是等待化验结果的间隙溜到花园之内。此时已是四月末,对于北方来说,这是个尴尬的季节。没有开春的生机勃勃,也没有盛大的花期。犹记故乡,三五好友总会约定野餐,享受春风走进身体,食物的香味去像是高楼上的歌声传去远方,众人嬉闹之声透过整个天地。

如今,这剩下眼前花园。这小小的园地与其说是花园,倒不如说是树园。两排灌木,一个小池,寥寥几颗玉兰,花期已过,唯剩下满眼的新绿。但无论如何,也比医院的纷杂好上太多。

坐在长椅上发呆,突然名字被人叫起。面前站着两位女人,一位中年模样,头发染过,但鬓角仍有几丝白发,额头有着极深的褶皱,眼眶周围青黑浓重,身型无声地透着疲惫。而另一位穿着病号服,怀抱着中年女人的手臂,光头,阳光透过枝叶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光,很瘦,颧骨突兀地突出,穿着衣服依然能很直观地感受到她的病态,手上还插着住院而打进手背的滞留针。光头女人的容貌让我有些眼熟,但我的脑海告诉我,我并不认识这个人。

“真的是你?”光头女子的话语中带着惊喜。我疑惑且尴尬,当面对别人能轻而易举地叫出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却毫无印象的时候,心中的愧疚感更是升腾。似是看出我的无措,女人自报姓名。原来是位许久不见也不曾联系的朋友。但我始终无法将曾经的记忆与如今的现实融合。

这位朋友在我的印象中总是活泼乐观,时刻充满活力,即使深处黑暗也能奋不顾身地抗争。而且她极为喜欢汉服。长发束起发簪,衣袂随风摆动,不知当时又惊艳了谁的青春时光。可如今,这棵本该努力盛开的小花却显得单薄无助,好像随时都会枯萎而退出人们的视野。

我应该猜到了什么,但我不想问,也不敢问。她只是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近况,时不时咳嗽几声。她曾不止一次地梦见过这座地图上最为繁华的城市,现在她来了,但是因为求医而来。我无比沉默,犹如这一辈子不曾讲过话,这不是我,不是那个健谈的我。“我记得你当时和我约好要一起去看花。”女人的话语又再一次让我陷入一种更深沉次的沉默。

本来他乡遇故知是一件美好的事,我可以带她去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,但是我却做不到。我已记不清曾在何时,何地与她有过这样的约定,人们总是随口而出一些简单容易的约定,但是回过头来却总是发现,曾经的容易早已被青山阻隔,江河止步。

生命只余一年或更短的时光。她从故乡而来,辗转几千里,但是却依然得不到一个能令她活下去的结果。残酷的化验结果并没有让她失去乐观,我从她的话里感受到一种无名的豪情与洒脱,但为何她的声音却是如此颤抖?

她说,她们准备回故乡去,留在此处已无任何意义。她说她要回去看花,看缤纷十里,看烟柳画桥。她说,她要去各地旅游,然后等待死亡降临……

我依旧沉默,因为任何话语在既定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安慰的话语我讲不出口,因为谁也无法完全地做到感同身受。我只想静静地陪她坐坐,听听她心中的世界。

准备离开之际,她又向我这个失信者做了约定。“待到来年春和景明,带我来这看花,我在这埋下了种子。”内心的酸怆再也无法忍受,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,想起那天只有一片空白与她那与我再也无法实现的约定。

春去而夏将来,在我心中有一朵花永远地逝去了,但她却又留下了更为永久的东西,生命的交替总是十分容易。她来过这世界,来过这里,并留下了一些东西。这片小小园地的土壤之中正发生着悸动,等到来年破土而出,承担着生命的重担,然后坚强地活下去。

写于此,还有许多话想讲,但已经讲不出,愿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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