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向深处

走向深处（作者：杨渝中）

我进城打拼事业十余年，但人生仍是沉沉浮浮。一切事物都在随着时间变化着，高楼大厦渐渐的遮住了太阳对大地的热忱，也遮住了我的远方；城市的上方黑云滚滚，淹没了在飞行的鸟儿，也淹没了我的笑容。岁月磨平了我的傲骨，侵蚀了我的大脑——我整日浑浑噩噩的。

我独自呆在家里抽闷烟，一扇窗子就在我身旁，倒也无心看窗外的风景，虽然也没有任何风景——一栋栋高楼把浅蓝浅灰的天空区分开来。白烟渐渐升起，它似乎也犯了难，不知飘向何处，这间房子太压抑了。

电话突然响起，我慢悠悠地拿起了电话，是烁先生，和我是同乡人。和我一起长成后，便一同来到了这个城市。

“喂？”

“杨先生，是我。”

“烁先生啊，找我有事？”

“是这样，我打算回趟家。”

瞬间，我明白了他的意思——跟我一起回趟老家。我当时脑子大概是一片空白吧。我匆忙的掐灭了烟，去准备行李了。也不知道他后来说了什么，总之我含糊的应了一句好。

列车开动了，我的双眼紧紧的盯着窗外，心儿跳出窗外，随着白鸟飞向远方，与平原上的野花一起绽放……窗前的风景渐渐变化着。忽蓝忽灰的天渐渐变成了湛蓝的天空，远处的大山头上悄悄冒出一阵红光，像染师般，把半个天空染成了橘黄色。刚刚睡醒的树摇动着树枝，树叶随风舞动，绿色娑娑——好久不见了，我的世界。

我突然想到一句话“给时光以生命，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”，我以前一直在时光的边缘踯躅：清晨，我便要胡乱吃完早餐，开车上班；中午，我在公司里吃泡面，还得紧张地作件；晚上，啃几个包子，处理公务到深夜。那时，我似乎一直被时光牵引着，我把生命给了时光，却没有把时光给生命，索然无味的生活也让我放弃了对时光的思考。

我与烁先生边欣赏着窗外千变万化的景色边闲聊着。“你为什么要离开老家啊？”烁先生问道，也许只是心血来潮的问了一句。可是就这么一句话，却将我扔进了自我囹圄中。是啊，我为什么要离开老家啊？也许是为了立业…吧？

没等我开口说话，先生便抢先开口了：“因为想要立业，跟我一样。”他笑着看着我，他的眸子似乎告诉了我一切——一丝清澈，似乎可以看透一切。我看得出来，他对一切美好事物还有向往。

我勉强地挤出了微笑，大概会看的很奇怪。

“尊敬的旅客们，列车已到站，请有序下车。”

我和先生匆匆地拿着行李下了站。我们的家乡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村，从最近的站点下来要走两公里的路。我站在这片炙热的大地上，真切的体验到了太阳的关怀，风也从远处的山谷里吹来，含糊地说些什么，大抵是欢迎我们的回来吧，家乡的一切就是这么热情…

我们行走在荒草萋萋的小陌上，正值春日，泥土的芬芳在这条荒废的田间小道上愈发浓烈，荒草丛里点缀着一些花，唤不上名字，很小，却绽放的很美丽。此刻，我只愿面朝故乡，春暖花开。一切的烦恼存都不存在。

我们在小路上漫步。

“这些花，比城里的花更艳呢！”先生指着一处野花丛，这些野花开的泼泼洒洒，蓝的似海，粉的似霞，白的似雪，它们熙熙攘攘着，热闹极了。这些野花确实比城里的花开的更高贵，更鲜艳，更迷人。

路过一处湖，几只鸭子在芦苇荡里嬉戏觅虾鱼，几只鸟儿站在树桠上叽喳，四面突然响起蛙声。我觉得这些声音和风的谰语混合后，便组成了大地的诗歌了。听着歌，看着天空上的云朵翻滚着，似乎时光一直都很美好。只是我们走的太匆匆了……

以往热闹非凡的乡村竟变得寂寥，仅有极少数的屋子的烟囱还冒着缕缕炊烟，就连整日许多聚在一起唠家常老人也大多搬往城市，不再归来了。田地也荒废着，青灰色的瓦楞已变得黝黑，大多数人家的门扉都被时光啃食干净了。

我与烁先生暂时分别了，他要去看看老母亲，而我想去看看奶奶的老房子，她老人家已经去世十年有余了，准确日子我也想不起来了，似乎是昨天的事，又是极久远的事。

我心里是极愧疚的，甚至因工作繁忙，连奶奶的葬礼也未能参加。后来大抵是岁月冲淡了忧愁，我在城市中愈发变得麻木，这些事也就忘了。

突然间，我想起了在另外一个城市打拼的父母，他们的身体不好，我总是想让他们歇歇的，毕竟，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是最为痛苦的。可是他们性格很倔，劳动是他们的一切。他们发生一切都不愿与我说，去年父亲生了大病，母亲也没找我要过钱。我似乎走向了时光深处，它的真谛便是把握好一切稍纵即逝的机会。于是，我默默的下定了一个主意……

我轻轻的推开了门扉，前院很空，但长满了荒草，春意盎然，原来春天也来找奶奶了。房子里的一些物什已经有些腐烂，都是老物件了，也就不扔了，留个念想。路过客厅，往里面撇了一眼，突然发现陈旧的桌子上摆着一本小破本子，大抵是我走的太匆忙，忘记带走了吧。

我翻开本子，里面只画着一幅画：奶奶在老槐树下劳作。大抵是我很久之前画的，画的极抽象，却颇有神韵：奶奶极认真地低下头做自己的事，苍白的头发柔和地在风中摆动。看着儿时稚嫩的画作，我心里猛然泛上一团酸楚。

我看着画，突然想起了什么，直径的往后院走。

我推开门，发现庭中的老槐树还在，长舒了一口气。忧伤的情绪如烟如雾，一下子就在四周弥漫，渐渐地扩散开来。

我走向老槐树，抚摸着龟裂粗糙的树干，虽然它依旧笔直但这却不能掩盖它的峥嵘岁月。一片苍翠的树叶缓缓落到地上，我憔悴的对着老槐树笑着：“时光荏苒，这几年来，想必你很是伶俜的吧。奶奶啊，你一直都在，对吗？”

风吹过老槐树的树叶，沙沙作响。

莫约过了几个小时，我才缓缓的从屋子里走出来，看了一眼这值得留恋的地方，最终闭上了大门。倒也忘记了烁先生，只是盲目地走在河边，踢着一块卵石。

“杨先生！”

我乍然惊醒，烁先生端着碗绿豆汤向我走来：“喝一口绿豆汤吧，心里会更舒服一点。”先生一眼便看透了我的心。

绿豆汤还冒着热气，我喝了一口，甜味滋人。不知怎么的，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入绿豆汤里面，汤里折射出来的我的样子极狼狈，我赶紧用袖口擦拭掉眼泪，掩盖狼狈的样子，反而显得滑稽。烁先生大抵是故意不看我狼狈样的吧，他拿起我刚才踢的卵石，当着我的面，用力地扔进了河里。

“扑通”一声，水花四溅，我忧愁的心里随着卵石一起沉入了河底，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。喝完汤后，他接过了空碗，怀揣在怀里，他抬头望向了远方，远处没有了高楼大厦，也没有大山阻挡，他直视着太阳落山。他的眼眸很清澈，也有一团烈火在燃烧。

红日灿灿的向地平线落去，留下了美丽的晚霞，染红了半边天，深红色的，很好看，这大抵就是大自然对我们的馈赠吧。良久，先生像是自言自语的问我：“你说人来世界是做什么的？”

“来人间寻找美好的罢。”

他听到我的回答后，默默地点了点头，似乎我的答案与他心里所想的答案是一致的。他噗嗤地笑道：“还是人间烟火最抚人心啊。”我大抵晓得他是要做什么了。

“怎么，不准备再出去打拼了吗？”

“我想做回我妈的儿子。”他摇了摇头。“我妈身体不太好了……”他用空碗盛起一碗水，大抵是不重的，可他却显得略微吃力，也许家乡的水是沉甸甸的吧。他说：“兴许，这里便是我的世界，我出生的地方，我生长的地方，亦然要是我与世长辞的地方。琴棋书画诗酒花，柴米油盐酱醋茶，好时光都在生活里，不是吗？”

“看来你也走向了时光的深处，那便祝你在这个充满着烟火气的世界，能够安然度过剩下的时光吧。”

烁先生抬起头来问我：“你呢，回去吗？”我摇了摇头：“当然不是。我要去把握时机，陪伴我的父母，也好让他们老有所依。”

我和他相视一笑。

“时光的沙漏里，细沙流走的是光阴”，他说。我接着说：“淡淡檀香里，袅袅燃尽的是光阴。”我们两人心里都想着：抓住剩下的时光吧，把时光赋予生命，好好的陪伴父母走完余生，我们前途一定璀璨。

亲爱的朋友，如果你刻被生活压迫地喘不过气，甚至将生命赋予了时光，那么请试着走向时光的深处吧。时光并不深邃，我们能感悟出它的真谛。别让匆匆的时光蹉跎了你的生命，倘若时光没有影子，就会像涨水一样，缓缓漫过每个人的身体。

当你走向时光的深处时，嘘！风，会用它的睫毛，抚平时光的皱纹。